“這樣還不夠。”

就算知道了對方是傾巢而出，實際也沒什麽改變。盡管陳暮雲可以通過殺光敵人的留守婦孺來釜底抽薪，但個人道德不允許他這麽做。

也許你會說他過於仁慈，但陳暮雲有進行戰略性三光的覺悟，只不過現在還不到時候，而且他已經看出來了，“目光短淺”的古蒙人根本就不在乎後方這些人民的死活。

或者說，只要能攻陷大宋，失去的都能夠搶回來。

一切都沒有多大改變，即使他把消息帶回去，也不過是讓人們對持久戰的信心提高那麽一丁點罷了。

如果他們到底還是打不過，那就始終是打不過，哪怕打過，他的情報也不會讓人們損失變少。

所以，還需要更深入了解，了解更多的情報。

可惜的是，他們太心急了，把城中的成年男子都殺光了……咦，不對啊。

“城中沒有老人？”陳暮雲問。

情報員一楞，顯然是一開始沒註意到這點。

“馬上回去調查。”

一個小時後，情報員帶來了初步調查結果。

“城中的老人都死光了，無論男女……因為沒有餘糧。”

“怎麽可能？”出生於大宋的眾將驚呆了。

“繼續去調查。”陳暮雲沒有發表看法。

當然不止來匯報的情報員，他們派出了一個中隊的情報員——他們如今只剩下兩個中隊多點的情報員了，這幾乎是沒在休息的情報員都行動了起來。

得到的結果再度讓人震撼了，這些游牧民族在資源豐富的時候會養育老人，但古蒙的資源惡化已經不下十年了，沒有身體問題的老人會留下來，起“識途”的作用；老弱病殘那種直接就趕了出去；連走都走不動的，則是和黃沙混為一體了。

“何不食肉糜？”有人問出了類似意思的話，回答是古蒙大地天災連連，而他們又沒有改良生活魔法，便每況愈下——生活魔法雖然是低階魔法，但技術含量一點都不低，即使是大宋這些年也進行了無數次改良。因此，當他們看到城中唯一綠地裏種植的東西後，開始相信他們說的話是真的了。

“這落後了我們大概……二十年？”

“聽說這還算好的了，曾經有蘇斯的魔法專家來幫忙改良，只不過我們沒有基礎，學習熱情和知識都不夠，最終只能做到這種程度。”

陳暮雲等人其實還沒意識到另一個問題，那就是大宋是後起國家，和世界對比，他們二十年前相當於西方世界一百年前，就更不要說蘇斯派專家之前的古蒙了，簡直不能想象。

更可怕的是，不止農業，工業、文化……許許多多方面古蒙都曾經“非常原始”，是因為有蘇斯的幫助，他們現在才勉強變成了“非常落後”。只是隨之而來的連年天災，徹底壓垮了他們。

可以說，攻打大宋，是他們早已迫不及待的事，就連這些留守的婦孺都知道，他們的丈夫是去南邊帶回糧食和財寶，為改變命運而戰。

“這麽說，艾提拉不是挑起戰爭，而是把戰爭壓制到現在才挑起？”

有將領說，他的話讓所有人瞪大了眼睛，想要反駁卻又無從開口，因為種種情報都在印證這件事——

“真是搞笑，他們為什麽要特意制止自己的國人？別傻了，是他們意識到了我們大宋是硬骨頭，必須事先收集情報，去年先行的清國密探就是最好的證明！”負責思想工作的馬念才及時出面，“不要被敵人的假象迷惑了！”

馬念才的話起效了，只是陳暮雲也覺得最初的想法是對的，但軍中不能產生敵方大汗非常仁慈的想法，他也就沒有多言。

至於他關心的敵人情報，由於古蒙的制度非常落後，很少有女子從軍參政，所以婦孺們都不清楚軍隊的情況，更讓人發懵的是，古蒙十六國裏有文字的國家不足半數，大部分國家的歷史都是靠魏國去幫忙記載的，為什麽這些人知道魏國，因為魏國經常會過來突厥都城幫助國主管理財務，治理政務。

“讓別國的官員來幹這些事？”

眾人再次吃驚了，哪怕已經有些麻木。但陳暮雲敏銳地想到了一個可能。

“這個魏國，莫非是古蒙中的文官出口國。”

把文官當貨物出口，這在西方和大宋裏絕對是個笑話，但古蒙的落後原始顛覆了他們的認知，更不要說之前在四國軍隊裏遇到過魏國的軍師。

這個魏國，說不定比想象中對古蒙要重要……

“這個叫蘇斯的國家也不簡單啊。”牛臯感嘆道，他關註的則是物質角度。

“嗯，是的，但沒什麽奇怪的。”

關於蘇斯的情報，心蘭給得最多：和馬羅帝國分庭抗衡的大國，橫跨西中東三大洲的領土，世界頂尖的魔法重工——陳暮雲忍不住回望南方，這些日子來天空又落下了三道來自宇宙的光束，就古蒙的知識水平，能上到宇宙，都是多虧了蘇斯的技術吧？

老實說，大宋最引以為豪的就是資源豐富和技術先進，蘇斯的資源先不說，但他們的先進技術足夠讓大宋的優勢全無。

“休息一下，然後繼續出發。”陳暮雲最後只能下這樣的命令。

身在敵境，自然要留心四周，當晚，他們也成功發現了來自南邊的追兵。

“是魏國的部隊，人數不下於五千！”

古蒙各國的旗號都是很亂的，基本一個部落就會用一種旗，但魏國是其中的異類，旗號的底色一致，圖案花紋有序可依……在大宋還好，放在古蒙裏就非常顯眼了。

多虧了白天的情報收集，陳暮雲等人一點都不吃驚，或者說，他們相信來的肯定是魏國。不過陳暮雲卻感受到了異樣——知天命這個副作用竟然突破了心蘭的壓制對他進行了提醒！

仔細了解過後，陳暮雲明白了原因，心蘭的壓制還是很智能的，只壓制不好的部分，不壓制好的部分，現在就是知天命優秀的警告能力起了作用。

通俗點說，就是陳暮雲產生了不好的預感，只不過他能詳細讀懂這預感的來源和知道應該如何避免。

一般來說，這種情況很難出現，但因為這人是陳暮雲的“克星”，所以副作用特意預警了。

怎麽克制他？

“我這一生，只能贏他一次？”看到內容，陳暮雲忍不住笑了，“一次足矣！”

他果斷地把那一次用在了這一刻，是的，他已經可以通過副作用來掌控一些早已預定好的命運。

當然，這不是超脫命運。

這之後的事，可以用以逸待勞、電光火石、沒讓敵人反應過來、出擊果斷等話語來形容，但結果只有一個，陳暮雲大勝，沒有陣亡，傷了數十人，堯雄灰溜溜地帶著數百殘兵退去。

陳暮雲想乘勝殺死堯雄的，但無論他的轉移方術怎麽施展，對方都如有神助，或是通過部下保護，或是突然爆發魔力……可以預見的是，下一次堯雄帶兵過來，陳暮雲只能一潰千裏——

“才怪。”

窮困潦倒的古蒙人都能不顧一切去嘗試改變命運，他又有什麽資格向命運低頭？

而且，如果他吐血預測的大命運是對的，這些中小層次的命運又何嘗不能改變？

於是，在勝利過後，他立刻命令全軍繼續北上。

一切都要等去到“那裏”才知道，那個預言中的“北方”！

……

“來了，是一顆星辰。”

悠遠而縹緲的聲音響起。

於是，一人離開了繁星的歸宿之地。

望著久違的世外風光，眼淚幾欲奪眶而出，但他還是忍住了，只因現在還沒到時候。

然後，他坐了下來，在那支軍隊的行走路線上等著，他的身後，是一面牌匾——

蒙薩斯坦共和國第一海軍總部。

蒙薩斯坦當然不屬於古蒙十六國之一，甚至可以說，數千年來這片星空下都沒有存在過擁有這個名字的國家。

“但它存在過。”他喃喃道。

哪怕那是一個內陸國，哪怕那個國家連湖都沒有，哪怕這個總部裏坐著的人，直到國家破滅都只有他一人。

他也沒有放棄過那個自稱。

“我是蒙薩斯坦共和國第一海軍司令，巴托，南方的勇士們，歡迎到來。”

他的熱情讓南方的軍隊有些發楞，但誰能理解，巴托那不是熱情。

而是自豪。

他自豪自己是蒙薩斯坦的海軍司令。

哪怕他從未見過海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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